文 / 非非马

周末看了《无问西东》，两遍。然后，恰看到我们读者群在讨论寒门博士自杀溺亡事件，和，因写婆媳剧而出名的女作家66对此事的“惊人”点评。那就，1起说说吧。

我特别喜欢《无问西东》，1部很仁慈、有正气的电影，纵有百般不足，可它的好，足以让我愿意疏忽它所有的缺点。

如果，《无问西东》拍出的那种几近失传的美好传承，本日能被普遍承继，寒门博士的自杀悲剧多半可以幸免，著名女作家也未必会发出如此使人愕然的言论吧。而这样事情的存在，恰说明了《无问西东》在本日之珍贵。

1

据媒体报导，西安交通大学年仅28岁的在读博士杨宝德日前被发现自杀，其后，他受女导师周某“欺压奴役”的事被暴光。根据杨的女友表露出的私信截屏内容，杨宝德于博士在读期间，被自己的导师当作私人生活助理1般“使唤”，替导师处理的各种与学业没有任何关系的杂务包括装窗帘、买菜、打扫卫生等家务活儿，和接送、逛超市、擦车洗车保世基工作服
、饭桌上挡酒等，乃至还要陪打麻将。

而对这样的悲剧，女作家66公然发微博评论：

周某和66这样的，最该看看《无问西东》，惋惜，她们这样的，多半不会觉得《无问西东》好。

做学生的，本是来跟导师求学问，寻求人生和科学的真谛；做导师的，本是来传业授道解惑的。

当年的北京大学、清华，当年的西南联大，从梅贻琦传承到吴岭澜，那全部脉络上广州番禺工作服定制
闪亮史册的名字如傅斯年、王国维、陈寅恪、钱穆、冯友兰等等，他们寻求知识和真谛本身，1身风骨，爱学问、爱学生。

张大千油画，左起顺次为：赵元任、梁启超、王国维、陈寅恪、吴宓

校长梅贻琦询问吴岭澜求学目的那段对话，再到为师后的吴岭澜在防空洞里给沈光耀们讲泰戈尔，特别符合我对那个最坏也最好的年代的文化想像，极为动人。

可今天，名校博士生导师周某，收了博士却是要当自家佣人般来使唤的。不但如此，竟还有66之类公然支持这样的可鄙行动。由于，这样的想法和现象，在本日中国，本就不是孤例。

读者群里，有读者问我怎样看，我说，这在本日中国恐怕多少已有点“中国特点”了。我很荣幸，从没遇见过1个这样不配为师的师，但很多学校里，很多博士、硕士导师，多少都会支使学生帮自己办与学业无关的琐事；社会上，很多单位里，很多领导也多少会支使下属帮自己办理与工作无关的私事。

假公济私的行动背后，是公私不分，是少了正直、操守与真义在心。

为师，为上，却不尊。

居尊，不再首先是人格为尊、为人榜样，反而是像得了1把滥用权利的庇护伞。

而另外一面，是诸多居于权利劣势或下游的人，为了寻求1己的“功名利禄”，在权利眼前逢迎做低，并光明正大将之美化为“情商”。初心早失。

逢迎权利的人，它日1旦自己手中握权，也必定会滥施权利。

可以公道预测，觉得“服侍服侍”老师是应当的66之类，它日1旦自己为师，也必定是如此期待被学生/弟子如此“服侍”的。

找人在生活上照顾自己不是不可以，可那个工作岗位叫生活保母、生活助理，而不是“学生”，或“下属”。

所以，对有《无问西东》这样的电影去拍冯友兰、吴岭澜等在空袭的警报声与隆隆战机声中，在防空洞里还给学生们讲黑格尔、泰戈尔，我从心里为之击掌、感动，泪盈于睫。

特别喜欢风雨中陋室上课，师教生“静坐听雨”那段，自信、笃定、从容，那才是师的风骨，是教育的真境地。

2

寒门博士之死，与师之无德无品有关，同时，也暴露出另外一个问题，我们今天的教育里，普遍缺少1个核心的哲学教育：即叩问人生里最重要的问题，追问生命之意义，我们为什么而活？我们想成为何样的人，我们的人生应当怎样度过？并且，认知到自己的珍贵，活出自己的珍贵。

人在这个重要问题眼前失问失思时，很容易堕入迷惘与焦虑，堕入选择的窘境。

1如《无问西东》里年轻时的吴岭澜。

对人生，他有个模糊的方向，但却是未经哲学思考过、因此也浑沌的方向：

梅贻琦答他：

“甚么是真实？”

真是使人羡慕的哲学教育。它，其实应当产生在我们生命中更早的阶段。

那个问题，不该是1个令我们感到羞耻的问题，而是我们重要应当思考清楚的大问题。

梅贻琦的敲打与追问，迫得吴岭澜在“麻痹的踏实”中停下脚步，苦思自己生的意义。

而泰戈尔在清华的1席话€€€€真实对自己是多么重要，让他从思考生命意义的羞耻感中释放出来：

1924年泰戈尔受邀抵京，在清华大学发表演讲。

图为《清华周刊》对泰戈尔访华的报导。

找到了人生方向和意义的吴岭澜，留校任教。

他又把泰戈尔的诗介绍给了自己的学生，“希望你们今后，不要放弃对生命的思索，对自己的真实。” 正是这堂课和那场轰炸，本来迫于家训放弃当兵动机的沈光耀，弃笔从戎。

人这1生就是在做不断的选择，所有关于取舍的选择背后，托底的实际上是我们对自己的界定：我是谁，我为什么而生，我想如何过这1生。

想清楚这1点，我们会拨云见日，很多事情也不再成为遮眼迷雾。

如果，杨宝德博士，意想到自己的珍贵，对生的意义有更清晰的认识，他在面对外压内患时，会更多些勇气与信心，恐怕不会那末轻易地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。

只惋惜，我们而今的绝大部份教育，大体已沦为应试教育，是围绕成绩而设置的教学，而疏忽了最根本、最重要的核心穿上工作服有什么感慨
教育。

3

1百年来，时期固然在变迁，可每代人都有属于每代人的险恶和困难要面对。

烽火纷飞的年代，“华北之大放不下1张平静的书桌”。

举国失序狂躁的年代，1个小谎言、1次所谓检举揭发，便可能演化为性命之灾，大众蛮荒的暴力可以轻易毁掉1条鲜活的生命。

人心不古、世风日下的年代，在尔虞我诈的职场里明哲保身，做1个好人仿佛都不那末容易。

都是既坏又好的时期。

不变的，其实还是那个最古老的命题：问清自己的来路与去向，面对自己的真实、真心。

《无问西东》里的吴岭澜、沈光耀、陈鹏、张果果要面对这个问题；杨宝德，我们每一个人，都需要。

这是我的书友斯涵在我们“伦敦读书群”里分享的1段话，来自以色列哲学家马丁€€布伯。

所以，在最近回答很多读者咨询我的问题时€€€€包括比如毕业后的就业选择、是不是跳槽换工作、1段感情的去留、和生/养父母的纠纷等等，我都会说，其实这都要归结为自己回答自己那个终究极的问题。

只有明确了自己的真心和人生方向，依照那个方向去积极建设自己的人生，我们才有机会真正幸福，并且在跨过那征途上的山丘、曲折时，可以更英勇、更坚定、更有力。

4

关于真实面对自我，寻觅自我的问题，大时期里的个体选择，既与自己有关，也与环境、他人有关。

王敏佳撒的与毛主席合影的虚荣谎言，是只可能产生在那个时期的荒诞；李想为了“支边”这个崇高的理想选择牺牲老同学王敏佳的利益，而“支边”实际上是场艰苦卓绝、乃至可能要丢掉性命的人生选择，如此在今天看来很难理解的荒诞矛盾，在当时却那末使人佩服地产生；王敏佳是被淑芬闹到医院的“揭发”行动给害了的，可她自己又未尝没采取类似的方式，写匿名信、并扬言要写信去单位揭发淑芬……

正如我在《人生就是不断地自我寻觅，意义是我们找到自己以后才赋予的》写过的：

而自省自察就是明辨的第1步。

社会上都说实科救国是好的，但未必是最合适吴岭澜的，文科也不是不能救国。

放在封建体系里，“3代5将”的光荣是功名利禄，上战场是沈家认为的谋功名，是“人生的幻光”，可放到抗日战争的场景中，那是保家卫国的存亡之战。

张果果在电影的结尾也有很长的反思：

可是，如果我们始终记得自己的珍贵，对自己真实，那末我们不管在何样的环境里，也有机会做出忠于自己的选择，做出自己认为“最有生命价值”的选择。

它多是沈光耀那样的上战场为国家为人民从容赴死，多是李想那样选择为队友牺牲；也多是陈鹏那样想要1生照顾所爱之人；也多是张果果这样的日行小善。

人们也有权利做出百样的选择，只要它是忠实于自我的，并且是不伤害他人与大众利益的。

5

我们每一个人如何选择，既遭到外界的影响，也其实可以超出环境施以的局限。

而我们自己的选择，不但事关自己，也事关他人，影响着那个“大环境”。

就好像，杨宝德的导师周某的行动影响到了杨宝德的生命质量，而他的死亡又在社会掀起涟漪。而周某的行动，又未尝不是被影响的？

如果，杨宝德博士遇到的是梅贻琦那样的导师，命运何至于此。

吴岭澜们幸而遇见梅贻琦们；沈光耀们幸而遇见了吴岭澜们；孤儿陈鹏又幸而遇见了行善的沈光耀；王敏佳幸而遇见了陈鹏；陈鹏、李想幸而遇见了许伯常；张果果的父母又幸而遇见了李想，拣回两条命，这才有了张果果；张果果幸而听到了这样的牺牲故事；4胞胎1家，幸而遇到了重新找到自己的张果果。

这就是我在前面提到的文明传承的气力。所以，我们本日选择的意义，不但在于本身的生命价值实现，也关系我们作为人类社会发展链条上的1份子，选择传承甚么留给我们的社会，留给未来。

我特别喜欢电影援用的泰戈尔在清华演讲的1段发言：

是啊，我以为这段话就是解读《无问西东》的题眼了，也是能回答我们自己很多人生问题的题眼。

我们都在传承的链条上。而《无问西东》这样的作品之诞生本身，也构成了1种传承。1种让人疑心已近乎失传、却又让人看到复燃有望的传承。是啊，那末多观众爱好这部电影，为它感动，就是我们的希望和信心所在。

6

最后，我想说：

当1个国家，能1直推重立德立言，无问西东时，这个国家是永久年轻的。

当1个人，能不失初心，爱我所爱，行我所行，无问西东时，这个人是永久年轻的。

所以，《无问西东》的英文名，“Forever Young”，“永久年轻”， 很贴切。

青春，是种精神气质，无关年岁。